【祁连文苑.家乡美文】吴莉 | 朴素的麦子
来源： 转载中国财经报-2020-08-15日第五版 作者:吴莉 2020-08-19 08:10:23 浏览：
曹明的儿子结婚，队里的人都请了，男的和男的坐，女的和女的坐。曹明指着女的一桌对我说：“你和曹桂子她们坐，都是老熟人，就差两个了，你先坐上，等再来一个你们就坐满了。”
山丹的红白喜事待客都是10人一桌，带孩子的可以加上孩子，不算人数，如果孩子多了，那就一个孩子算一个人数，坐满10人为止。龙玉琴带了两个孙子，一个3岁，一个2岁，都挤在奶奶的身旁，和奶奶一起坐在桌子最正面、自顾自玩，那样子好像坐哪儿都与他们自己无关似的。
龙玉琴和我们同龄，但在队里辈分较大，因此我们都叫她没胡奶，意思是还没长出胡子的爷爷家的奶奶，年轻着呢。队里有红白喜事，没胡爷和没胡奶都是最正面坐的人，不坐都不行，时间一长，他们也就习惯了。龙玉琴不但坐得端端正正，像个奶奶的样子，而且叫她没胡奶，她也答应得很响。
我在城里住，不常与队里的人见面，队里的好多情况并不清楚。
我问龙玉琴：“两个都是你的孙子吗，看上去岁数差得不大？”
龙玉琴说：“紧跟着生下的，儿媳妇娃娃稠得很。”
我说：“你好福气呀，感觉突然就两个孙子了。”
龙玉琴说：“咋是突然啊，我辛苦着呢，这几年带孙子都带老了。”
王霞子来了，坐我旁边正好坐满了桌子，她丈夫是队长，一见她我又想起前几天群里通知，疫情期间值了勤的人有积分，可到村上的超市兑换东西。我却忘了这事，还在兑换吗？
王霞子说：“兑着呢，啥时候兑都行，不兑换累积也行，累积的分越高，兑换的东西越值钱。”
大家七嘴八舌起来：“咋累积呀？”
王霞子说：“好人好事呀，行善积德呀，争光造福呀，都行。干的好事大了还有奖励。”
坐我一旁的曹桂子说：“我天天扫路呢，也算是好事吧，能积分吗？”
王霞子问：“你扫的啥路？”
曹桂子说：“就门前的路啊，左邻右舍都搬到城里去了，家家门上吊着锁子，可路得走人，都是我扫的。”
王霞子说：“可以积分，这是好人好事。”
曹桂子又对我说：“你们家门前的路也是我扫的，你可能都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啊，我以为我们家门前的路是风刮干净的，反正我没发现脏过。
我说：“真不知道啊，你不说还以为不用扫呢。”
曹桂子说：“有啥好说的，不就扫了扫路吗，顺手个事，小事一桩。”
我说：“每天都扫呢，好几年了，不仅不是一桩，而且也不是小事呀，让我怎么感谢你呢？”
曹桂子说：“不用感谢，你给我写首诗吧。”说完，她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极其爽朗，好像随口一说，却说出了心里的实话。
我说：“没问题啊，你们本来就是朴素的诗，我最爱写你们了。”全桌子的女人都笑了起来，我把她们逗乐了，她们笑得似懂非懂。
曹桂子说：“还朴素的诗呢，干的都是脏活累活，老农民一个。”
我说：“谁说老农民就不是诗了，老农民像麦子一样，是最朴素的诗。”
所有人又被我说愣住了，齐刷刷看着我，在等下文。我突然想起前段时间，作家马步升老师来山丹考察工作时，无论走到哪里，就一碗面拌油泼辣子。有人跟他开玩笑：“原来您是一粒麦子就能安顿住的人。”马老师呵呵笑道：“我是黄土高原长大的孩子，天生就是由麦子安顿的。”怪不得呢，从地上回来，马老师搓搓手不洗了，我当时就想，干净的黄土长出诗意的麦子，不就是诗吗？
想到这里，我对看着我的女人们说：“再大的人物都离不开麦子，麦子是粮食，也是朴素的诗，就像你们。”
她们似乎听明白了，又笑了起来，不知谁说了一句：“那我们没有白当农民。” （注：文稿插图来自网络）文稿来源：转载中国财经报—2020-08-15日第五版
作者简介：吴莉，甘肃省山丹县人，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写诗歌、散文，出版诗集《塞上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