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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连文苑.张掖】付聪林 | 怀念妻子

来源:张掖市甘州区融媒体中心 作者: 付聪林  2021-06-22 12:00:26  浏览:

  农历五月二十八,是妻子病故的纪念日。转眼间,妻子离开我们已五年了。母亲在世时常说,人活着没日子,死了就有日子了。活着的时候,妻子对我和儿子的关心照顾是无微不至的,但我觉得这是她理所应当尽的义务,心里尽管有点内疚,但一直也没说上几句暖心的话慰藉她。那时,我上班儿子上学,她就一直为我们操劳着,忙忙碌碌,无怨无悔,脸上甚至还常常带着满足的笑容,家里大事小事都是她全权操持,我和儿子很少插手,她也不让我们插手。有时候闲下来,我也会拖拖地擦擦茶几,她又嫌我拖的不干净,擦得不彻底,时间长了,费力不讨好。本来就不谙家务的我,也就没心再干这些自认为鸡毛蒜皮的事了,妻子也不说什么。后来我索性就成了一个百事不管的“甩手掌柜”了,只关注自己的工作,很少顾及琐碎难缠的家务事了。



图为逝者生前照片,由本文作者提供
   2013年,儿子在南京特殊教育学院还未毕业,就有云南刚刚建起的一所县级特校到学校招考教师。从内心说,妻子是极不同意儿子到外地工作的,但她对儿子的疼爱是一般母亲难以做到的。但我很清楚当时的就业形势,就反复与妻子沟通:回到张掖没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怕是对象也难找。处于舐犊之情,她拗不过我,最后还是勉强答应儿子在外地工作了。尽管儿子工作的地方是少数民族,但我还是动员儿子主动报名应聘。儿子在毕业当年的3月份就与当地的人事部门顺利签订了就业协议。6月底毕业,在家呆了一个月,8月份就提前上班了。儿子刚上班时,因为是新建的学校,零碎事儿多,所做的工作就是为开校做准备,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他就跟着找个东西打个下手,尽管活儿不累,但对没有岗前培训的儿子来说,一天到晚耗在那儿,就已经是劳动强度很大的营生了。南北两地差距很大,加之儿子对当地的环境极不适应,多次提出要回家,另觅职业,就被我义正词严地拒绝了,回来又能干什么呢?
   9月,学校正式开校后,一切纳入正常,儿子很快融入到了愉快的教学工作中了,再没提过另找工作的话。儿子踏实肯干的个性,很快在新去的八个老师中崭露头角,得到了学校领导和同事的一致认可。第二年就并被教育局任命为学校的教导主任。
2015年,儿子已在云南工作快两年了,我们一直没有上去看望过。当时他已经24岁了,到了婚娶的年龄,心态也平稳了,工作也定型了,不可能再回到故乡张掖来。当年4月下旬,我和妻子一起到云南,一来是看看儿子的工作环境,二来是给他购置楼房,为找对象结婚做前期准备。
   我们去的时候是下旬,恰逢特殊学校的小长假。我们刚从云南下火车,儿子就电话上遥控我们转长途坐出租,生怕没出过门的父母亲在外面上当受骗。我们一路到还比较顺利,在傍晚时分到了儿子工作的元阳县。儿子早已为我们预订了宾馆。然后带我们到外面吃饭,尽管西北和西南有气候温度上的差异,语言上的沟通障碍,还有饮食上的不习惯,但他们母子两个谈笑风生,显得格外的高兴,妻子也对元阳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渐渐消除了儿子在远方工作的不满。陪儿子一起看了已经竣工的楼房,并缴纳了楼房定购押金。大约呆了十来天。期间,儿子陪我们一起到收入世界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哈尼梯田游玩,带我们吃当地的烤豆腐等地方风味。五一长假结束时,我们踏上了归途,回到了张掖。
   暑假儿子放假回来后说,房子手续已经办完,新房子的钥匙也拿到手了,就等着装修了。儿子年轻,处世经验少,怕花冤枉钱,妻子决定在儿子开校时一起到元阳装修房子。儿子也爽快地答应了,当时就订购了飞机票。到了八月底,临行前,儿子突然改变了主意,不让妻子去了,说是新房子装修,里面装饰材料散发的气味大,对人体有害不能住人,住在宾馆又不方便,最终退了机票不让妻子去元阳了。当时,我明显感觉妻子很失望。但她没说什么,因为是他儿子不让他去的,要是我说不让她去,她是至少要和我冷战几天的。至今,我也没弄明白,妻子对我的话可能不听,但对儿子却是百依百顺。
  世间的事情有时是说不清的。儿子秋季到学校去还不到半月,我又随市上经济考察团到霍尔果斯采访。我刚到霍尔果斯,妻子在微信上说,他这阵子上楼气喘得很,我说是不是感冒了,那你到临近的社区卫生院去找大夫看一下去,开点药吃上就好了,我很快就回去了。因为她的身体很健壮。但我们谁也没有意识到病魔正一步步逼近我们家庭......
  半月后,我从霍尔果斯回来时,妻子住进了中医院。尽管是住院,吊针打完后,我们就出来忙自己的事了,晚上挂个床也不在医院住,就回家休息。从没把这个小病当回事。
   一天,妻子把吊针刚挂上,医生把我叫到另一个医房里说,你老婆病不是太好,我感觉是肺癌,你先不要出院,先到市人民医院做个“活检”,再证实下去。我当时甚至不知道活检是什么,甚至是那两个字都不知道咋写。后来才知道,活检就是在活体上取出一点实物进行检测化验,看癌细胞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仅仅区别于“尸检”。
   妻子打完吊针后,按她计划地我们要利用长假把乡下院子里的红枣收获捡拾完。她骑着电摩,像往常一样捎着我回老家。因为我常常喝酒,在上秦工作时,提出买摩托车,妻子就婉言拒绝,说我喝酒频繁,一当出了问题就把我们全家都毁了。后来调到城里,因为打工的需求,她买了一辆电摩,但不让我动,说你学会了,随时就出去喝酒去了,你喝酒可以打的去,你走那儿我捎你去就行。
   大夫偷偷告诉我她的病情后,尽管还没证实,但我心里七上八下,很不踏实,坐在电摩后面,总是动来动去的很不自在。而妻子却像一个没事的人似的,总是问这问那,走了一程,他突然说,你吃了不安稳的药了吗,咱一直动着哩,我没吱声。
   她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异样,问我:“今天大夫把你叫出去,问了个啥?”我随口应声:“啥也没问!”
过了一阵,她又问:“到究说了个啥,我咋总感觉神神秘秘的不对劲?”
   “再不了问了,你得上绝症了?”我不知那时怎么突然回了这么一句。既是实事,却又是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妻子反倒不信:“好好说话,哪有这么咒自己媳妇的。你那点小心眼,还吓唬我来了。”到家门口,她笑嘻嘻地和周围的邻居热情地打着招呼,从没把自己当病人,把我的真话当成了玩笑话。我也跟在她身后应和着。看她开门推门,一切显得是那样娴熟。一打进城,我很少回老家。时间长了,她还会回来打扫一下卫生。对这个家他付出的太多太多了。我们分家时,只分了68元的安家费,乡里的新房子是我们结婚九年后才盖起的。这里的一针一线和一草一木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把全部的爱都倾注到了这个家里,对这个家的爱也显得是那样真实而具体,包括对我和儿子那份浓浓的关爱,很多人是体会不到的。有的人笑话她,你把你们的家人当娃娃看哩,人家大小也是个乡干部。她回答,他是一个不操心的大心头人。
   她把院子里的水泥地面扫干净,铺开一个床单,我就拿一个她往年绑扎好的一个长杆子打起枣儿来,熟透的红枣随着碧绿的叶子应声落地,我心神不定地出门到临近的大哥家聊天去了,她就独自一人捡给地上的枣子。俨然没把自己的病放在心上。
  当晚回家。第二天,就做好了到市医院活检的准备,早早排除挂了号,检查时医生说,妻子肺管狭窄,机器伸不进去无法从肺部取出活体,建议我们到兰大二院做活检。在呼吸科一热心大夫的牵线下,我们长假刚结束时就来到了兰大二院,在附近的小旅店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早到医院等候,等的是心焦眼蓝,直到十点钟才挨上我们,医生在妻子的肺部取了一小块肉放在一个小瓶子里,说三天后才能出结果,是良性肿瘤就做手术,恶性的只能化疗控制了。看病期间的检查情况我们对外都保密,包括云南工作的儿子,我的岳母和家里的兄弟姐妹都不知道,只有妻哥一家人知道。但妻哥的儿媳妇得知这一情况后,给远在云南的儿子偷偷打了电话,说了妻子生病的情况。母子连心,儿子当天就请假,连明昼夜地坐飞机回家了。面对儿子的突然到来,妻子这才意识到病情的严重性,但她表面上仍然显得很为镇静,说是没事,检查出来是个小手术,做完就没事了。但三天后,我们一家人到到兰大二院,结果出来却是恶性肿瘤,到了肺癌晚期。这对我们家简单是晴天霹雳,对我这个没遇过大事的人,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但妻子仍然不相信自己会得那个病,认为是误诊,表面上一直很乐观。在兰大二院做了第一次化疗后,为了节省费用,化疗就转到张掖了。
   要做化疗,对于一个患者,能有什么选择权呢?医生的话也模棱两可,不做化疗要死,做了化疗也要死,只是延续几天生命而已。做为家属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等死吗。那是别无选择的,必须得做!
   化疗一月一做,一次一周。从兰州回来家里,第二次到市人民医院去做化疗的头一天晚上,我和妻子到商场购置了假发,来到离小区很远的一个理发店,给妻子剃了光头,反正头发迟早要落光,不如早点戴上假发,有个心理准备。就这样,周而得始,身体刚恢复好点,就去做化疗,有时一次要输14个吊瓶,到后来,身体饱和了,输入的药液都不流动了。
   我和儿子都知道妻子的病是不会好的,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而已,但妻子对生命是那样的渴望。有一次,突然对我说,她想到重庆再检查一下,我说那让儿子带你去吧。他于是在我上班后给儿子打电话,儿子很婉转地说,妈,哪里都不去。现在是不是这个病,还没认清,如果到重庆一查实,你回来就没有信心了。你好好养病,你的病一定会好的。儿子在做妻子的工作方面是强项。自打儿子说了那话后,妻子就再没提说要到重庆检查的话,儿子的话在她眼里像圣旨一样,威严不可侵犯。
  尽管是癌症,但除了咳嗽,她行走自如,我请假要照顾她,她不同意,我怕给她过多的压力,于是就继续上班。
   妻子病重时,知道她不久要离开人世,常常很自责,说我让她惯性的不会做饭,她这会要走了,留下我咋活。就在生病的几个月里,她总是马不停蹄,来回奔波。一会儿催我抓紧找人,把儿子从云南调过来,对我有个照应。回到家里又忙着给我示范如何使用高压锅、电饼铛和榨汁机,在三尺灶台上不断演示做饭的技艺,可我心情全不在那里。
  有一次,我刚把人找好,说儿子把那边的工作放弃后,张掖这边可能答应接收儿子。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儿子,妻子就迫不及待地把电话打了过去。但儿子坚决不回来,妻子失望了。我倒觉得没什么,已经在那边工作上了,来来回回折腾有什么意思。况且还有给元阳人事部门缴纳五万元的违约金。因为是儿子不回来,妻子就没辙了,他对儿子永远是百依百顺。直到生命的最后,都考虑的是我和儿子。
   她在外人面前显得异常坚强。与我独处时,常常会泪眼婆娑给我说,我的心也大着哩,为什么会得这么不好的病。我把你的父母也伺候得好着哩,老天爷咋会这么惩罚我。你妈活着的时候那么刚强,从小总不让自己的儿孙受罪,让你们连一点点活都不干,宁可自己揽下干。我嫁给你,也学着她,不让你们干活。你妈到了阴曹地府也不施法保护一下自己的儿媳。就说我死了,受罪的还不是你的儿子和孙子。妻子在这方面总是很迷信,我也没办法。
   我说,你咋这样想,你得的病不好啊。不管是在那儿,谁的父母不保佑自己的后代。你得下这么大的病,到了这时候,也还不是操心我们着哩。
   有一天,她当着儿子和岳母的面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我考虑了几天,想和你商量个事。我说,有啥话你说。她说,你们也都知道,你们就对我多好,我走都是迟早的事。我死后,你把燕花娶上,你要同意,我这会就打电话把她叫过来,给她安顿,你要不同意等于我没说。
   儿子和岳母都没吭声。我说,那怎么可能呢,人家的男的还活着呀?她说,那又有什么呢,她害了几年病,也是迟早要走的人。你就把燕花娶上,她性格温弱,你娶上不受气。再说,亚运(儿子)也能接受。我说,再不要胡说了,这个话再不提。她见我这样,认为是我不同意,至死再没提过这个话题。
   燕花是她姨妈的姑娘,是她表妹。比她小五岁,丈夫也得的不治之症,走是迟早的事,但现在还活着,她就说这样的话,把她的妹妹要嫁给我,可见我妻子对我生活自理是多么的不放心。
   六月份,又到化疗的时间了。医院都打电话催了,妻子却拒绝再做化疗了,任凭别人怎么说都不去了。她说,这个罪我受的够够的了。原先我觉得我的病会好,大夫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受多大的罪我都那么忍受着,因为我要活着伺候你们爷父两个。现在一个病房里住的,一个一个地都走了,我想也挨上我了,我走也就是迟早的事。现在真正把你害下了,亚运还没成家,如今我要走了,丢下你们两个咋办?
   然后对转向我的姐姐说,你的兄弟脾气燥,我一直忍受,你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但这个家还是他当的。他心地善良,特别爱家。你说,他自小是避着父母的翅膀下长大的,没受过一丁点苦。但她娶了我,为了这个家庭,付出的有多大,你们怕是谁都不相信。他天天三点就起来写东西,真的比农民还苦。就是当农民,也不可能天天半夜三更地起来劳动。他多苦,他都没给外人说过,家里只有我知道,儿子都不知道。他一天连我的半揽子觉都睡不上。现在老天眼又不睁眼,让我把他丢到半路哩,让他咋活哩。我的百天过了,就让他找对象,谁也不了阻拦。我们俩个,我在外面看似强大,其实家里的主都是他做。因为他对我太好,他一搭把我娶上,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娘家的事情就没消停过,遇到别的人能接受吗。表面上看,他对我依赖性也大。他吃喝比较讲究,别人做的饭他都不吃,他只吃我做的饭。其实,我对他依赖性更大,家里的大事他都明白着哩,亚运不是在他的反复被迫下能重读吗,不重读如今能有工作吗?
   如今,我走了,亚运又不在身旁,如果再不让找,他真的会过不下去。所以你们听我的话,就让他找,我都能想通,你们有什么能想不通的。让他快快找对象,才是你们对他的关心对他的好,如果有一天,人家撑不下去,再有个三长相两短,亚运咋办?
   又转向我说,你拿出十万元给亚运,你也不要生气,我知道你的性格,你对人太专一,你一当找下新对象,你慢慢会把儿子淡忘了,你现在拿出十万元,就算是给儿子结婚用的钱。直到我点头答应,她才露出了一点欣慰的笑容。
   这就是我的妻子,一个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丈夫与孩子的人。
   这就是我的妻子,在人生低谷里陪我走过27个春秋的妻子。
   如今,儿子大了,她却病了!
   如今,日子好了,她却走了!
   我至亲至爱的妻子,如果有来生,我们还做夫妻, 我甘愿当牛做马,还你的一世真情!
   我勤劳善良的妻子,如果没来生,我将惦记着你,直到化为尘土,奠你的一生付出!

    作者简介:付聪林,甘肃省作协会员,在省级发表小说散文100多篇,张掖市(现甘州区)首届十大杰出青年,甘州区劳动模范,甘州区六届、七届政协委员,现为张掖人民广播电台采编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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