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文苑.张掖】李明娟|初春的模样
在小时候读过的诗中，有一句成为遇到困难与挫折诗的灵魂引领，那是雪莱的名句——冬天已经到了，春天还会远吗？春天是在寒冬的孕育中，是与冬的一场悄然的战斗。
唐代有一位诗人王湾，在科考金榜题名后大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潇洒。在他外放江南时写下脍炙人口富于哲理与雪莱名句一样有给人希望与力量的诗句——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春天悄然来临。春天最初的模样，我认为北方的最有诱惑与魅力。
其实说到春天 ，春暖花开，生机勃勃，春色满园，万紫千红，姹紫嫣红，花香鸟语，莺歌燕舞，桃红柳绿，春光明媚，一下就会有最美的词语蜂拥而至。但这浓艳的色彩这温软的春风是属于江南的呀。在唐诗宋词的王国里，描写赞美春天的诗句也是江南春多，更多是赞仲春之繁花似锦，惜暮春之绿肥红瘦。很少有人喜欢初春，更不要说喜欢北方的初春。
写北方初春的明代小品文有两篇很有名。它们是公安三袁的袁宏道与袁中道的《满井游记》和袁中道的《游高梁桥记》。两文都形象生动得描写出北方初春的模样。
先读袁宏道的《满井游记》。
“燕地寒，花朝节后，余寒犹厉。冻风时作，作则飞沙走砾。局促一室之内，欲出不得。每冒风驰行，未百步辄返。 廿二日天稍和，偕数友出东直，至满井。高柳夹堤，土膏微润，一望空阔，若脱笼之鹄。于时冰皮始解，波色乍明，鳞浪层层，清澈见底，晶晶然如镜之新开而冷光之乍出于匣。山峦为晴雪所洗，娟然如拭，鲜妍明媚，如倩女之靧面而髻鬟之始掠也。柳条将舒未舒，柔梢披风，麦田浅鬣寸许。游人虽未盛，泉而茗者，罍而歌者，红装而蹇者，亦时时有。风力虽尚劲，然徒步则汗出浃背。凡曝 沙之鸟，呷浪之鳞，悠然自得，毛羽鳞鬣 (之间皆有喜气。始知郊田之外未始无春，而城居者未之知也。”
再读袁中道的《游高梁桥记》。
高梁桥在西直门外，京师最胜地也。两水夹堤，垂杨十余里，流急而清，鱼之沉水底者，鳞鬣皆见。精蓝棋置，丹楼珠塔，窈窕绿树中。而西山之在几席者，朝夕设色以娱游人。当春盛时，城中士女云集，缙绅士大夫非甚不暇，未有不一至其地者也。三月一日，偕王生章甫、僧寂子出游。时柳梢新翠，山色微岚，水与堤平，丝管夹岸。趺坐古根上，茗饮以为酒，浪纹树影以为侑，鱼鸟之飞沉，人物之往来以为戏具。堤上游人，见三人枯坐树下若痴禅者，皆相视以为笑，而余等亦窃谓彼筵中人喧嚣怒诟，山情水意，了不相属，于乐何有也？少顷，遇同年黄昭质拜客出，呼而下，与之语，步至极乐寺，观梅花而返。”
对比读完两文，我们发现，诗人们笔下北方的春天虽然比不得江南”千里莺啼绿映红”比不得”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的秾丽 ，但它自有一种明亮豁达通透畅快的美。
看毛泽东的《沁园春.雪》为我们展开了一幅江山如此多娇的北国早春画卷。这娇，不是小巧玲珑的苏州园林，不是烟雨濛濛的西湖烟柳，而是雪霁后红日喷薄万里山河的壮阔。
冬尽于一场雪。癸卯正月初二，一场瑞雪纷纷扬扬，北国万里雪飘。张掖平山湖大峡谷呈现的美就是山舞银蛇，原驰蜡象，茫茫海天银浪白涛，天堑幽壑涌玉吐琼。壮丽，豪迈，雄浑，气象万千。当年杜甫赞美岳阳楼时写洞庭湖的波澜壮阔，范仲淹也赞美洞庭湖”大观气象万千。如果诗人与迁客来到张掖平山湖大峡谷后，会有怎样惊天地泣鬼神的诗文留存。
癸卯正月初七，驱车抵平山湖大峡谷景区。北风吹雪，千里赭色山峦隐现于白雪，如激流素湍，如钱塘之潮涌。此湖之汹涌不听惊涛拍岸，但有万马奔腾之气势。又群峰突兀，自然之鬼斧神工，天上宫阙，窗棂门廓廊柱亭阁，那里有一个奇幻世界神仙生活。又有峡谷幽壑，深不可测，狭不可过，雪中更是险峰巍巍，深谷窅然。游人惊叹不敢一探！
癸卯春节正月十四，立春。四季之风，春天东风，夏天南风，秋天西风，冬天北风，它们交接班非常精准，遵守大自然秩序。
元夕之夜辛弃疾吟咏”东风夜放花千树”，看东风迎春之美。但此时还是”乍暖还寒时候”，风依然有北风之余烈。尽管如此，春天毕竟来了。
元宵节几乎全城狂欢火树银花，人们重在观花灯看烟花。正月十六游百病。古人认为元宵后既望要走街串巷驱散身体里的病患。中午时候，天还有点阴霾，像一种阴郁惆怅的心情 似人们节后的一种空虚症。但我们约出走进张掖国家湿地公园后，神奇的天门打开，春天的阳光一扫所有阴霾，像太阳神阿波罗莅临，天空大地金碧辉煌。
从张掖国家湿地公园西口进入，我们似乎是从冬天走进春天的大门。
馒头柳树形非常漂亮，没有浓密的叶只有枝干，也是一种端庄大方的美。爱美的垂柳，枯枝上小小的柳眼已经爬满了，枯枝已经活了隐隐浮着绿气，有了柔情似的。
几池枯荷，在典型的烂泥塘。残冰正在消融，沤在冰泥中的莲蓬枯茎荷叶都是黑糊糊的，它们的春天是需要熬煎的。是一种巨大的自我牺牲才会有”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灿烂，才会换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品格与”香远益清”的赞誉。
鸳鸯湖，已经是鳞浪层层了，一湖青色沉淀一湖天色。微风拂过，阳光照彻，一湖如镜透亮，明艳，清澈，冰凉，柔软，
可以是林徽因的软可以是徐志摩的天上的虹。人行栈道如舟行水上，悠然前行。有小亭于水中，想雅士张岱者划舟而往铺席置饮听风鸣鸟鸣看鱼游鸭游。眯眼享受紫色的阳光。有大风车一架，不古老。但还是想起舒婷的诗歌。激流浪花，有春溪的欢悦。生命如水，冰心说生命如一条溪流。湿地西边的花溪依然冰封。那儿两岸花甸萦绕细流蜿蜒成为春夏秋的小景，就像薛涛笺上娟秀的一首小诗，花溪是我给它的芳名。
然后是温暖的芦苇黄铺向远处，有几条蜿蜒的河流像血管一样。而更远处是淡淡的水墨画似的远山，像一幅剪影。在春阳春风春水春天大地的背景下它只要浅浅的轮廓。辛弃疾诗云”青山遮不住”，此山不是祁连山。
芦苇暖黄的世界里曲曲折折的栈道上有消闲的游人来沐春风。游览车道有孩子们骑车来逛感受春风拂面。天阔地阔目之所及，心胸开阔，心情愉悦。不必把酒而临风，其也喜洋洋者矣。
低头水青，抬头天青。水天一色，水天相接。大地上有洁白的雪原有晶莹的冰湖，天空有洁白的云丝云绸飘逸。有成群的野鹜在水中嬉戏，春江水暖鸭先知。有人不小心惊扰了它们，便齐刷刷飞起到远一点。
湿地还迎来最早的客人：俊美如燕子灵巧如海鸥优雅如大雁的燕鸥。前年早春，就在湿地公园见到它们。白鸟翩翩飞翔的情景经常出现在梦里。今春似乎来的更早了。在栈道拍照猛然听到一种别样的鸟声，像大雁之喁喁声。抬头十几只白鸟人字形缓缓轻轻煽动翅膀，赶快拍照它们已飞过，然后排成一个横”一”，优雅地远去。心大激动。那是燕鸥，我在大湿地的科普标签上了解的。春天是真的来了。湿地去了南方的客人们回来了呀。
初春的模样就是这样。你到张掖国家湿地公园走一走看一看。（注：文稿图片由赵鸿秀拍摄提供）
作者：张掖市一中 李明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