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文苑.敦煌】麻守仕|蜗在高楼听雨声
来源：甘肃敦煌阳关自然保护区 作者：麻守仕 2023-06-02 07:58:21 浏览：
在大漠里呆的太久，似乎忘记老天要打雷的事儿。以至于当头一个响雷铺开时，惊得我忽的从床上蹦了起来。随后，待粗狂豪放的雷声，在城市上空火力侦查时，我心里还是有些泛沭的。最后索性关紧了窗户，透过玻璃看那闪电不时照亮有些暗淡的高楼大厦。
记得小时候的那阵子，时常会有狂风卷着乌云掠过山头，把整个田野压得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紧接着明晃晃的闪电如一把利剑,瞬间将那无边的黑暗斩为两截,紧跟着的猛烈的炸雷让人肝胆欲裂，待到那硕大的雨滴伴着那一柱柱雨雾旋转着从房端裹落时候，紧张的气氛才开始变得有所缓和，人们绷紧的心弦也逐渐松弛，便相互吆喝着对这场暴雨评头论足。
但不知缘于何时，密密蒙蒙的杏花春雨，淅淅沥沥的渭城朝雨，渺渺茫茫的连江寒雨，滂滂沱沱的巴山夜雨，都成为一种美好的回忆，就连身处渭河边的友人也是满脸灰尘地向我诉说着，久旱不雨的渭河川是何等的寂寥。因此，我时常扪心自问，这雨究竟躲到哪儿去呢？它是为谁所惑又是为谁所伤呢？
不过，聆听这急切的雷声，应该会有雨的造访。没多时，就见有雨点纷纷砸在窗户的玻璃上。对于身处降雨量只有40毫米，蒸发量却高达2400毫米地方的我，没有什么比看到雨更兴奋的事儿了。此刻，我已顾不上头顶的雷声了，赶紧打开窗户迎接雨滴的到来。雨水已经湿润了窗台，清新了街道两旁的高大树木。清爽的空气里，不断有泥土的馨香飘来。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蜗在高楼听雨声，似乎有一种说不出堵塞。落在楼顶的雨，已经顺着管道“哗哗”往街道流淌，落在大街上的雨，只能隐隐约约见其在路面上汇集，偶尔有车辆驶过，顿时随着车轮溅起浓浓的水花。唯一能听到的雨声，便来自窗外枝繁叶茂的树顶。从高楼俯瞰，原本高大的树木就像一把巨伞。硕大雨点落在树叶上，只听“噗”的一声便没了踪影，只留下树叶在原地颤动着。
随着雨滴的加重，树叶渐渐开始下垂，随之整个树冠开始下垂。浓密的树叶再也撑不住源源不断的雨水，于是树下便是一片汪洋。街道上的水越积越多，越积越厚。这时的雨水已经发生了改变，而且还有一个名字叫“内涝”。不管是行走的人流，还是疾驰而过的车辆，看到愈演愈烈的“内涝”，似乎再也没有静心听雨声的闲情逸趣。看来，蜗在高楼听雨声，何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记得有一年初夏，我意外在阳关等到了一场喜雨。起初雨不大，只见黑云压顶四野茫茫，细雨迷蒙，纵横交织着，如丝如缕，如烟如雾。一阵凉风过处，雨滴加重，霹雳啪啦地敲击着房顶，屋檐上顿时升起一股股烟雾，那声音让我怦然心动，远行流浪的朋友，拖着疲惫的身影嘎然而止，自己心头蕴蓄已久的尘积，顷刻间烟消云散。
我起身独自走出阳关保护区的大门，踩过那湿淙淙的小石桥，任雨滴敲打着我的脸颊。湖面上已堆积着一层密密的水花，路边的树木嫩绿得很是惹眼，晶莹的水珠悬在绿叶边上，似美人眸中的泪珠让人心动。待我爬上阳关墩墩山，只见远山烟雾迷茫，湿漉漉的戈壁滩变得有些深沉而幽静。阳关的雨，没有雨打芭蕉的细腻，没有雨打荷叶的灵动，阳关的雨却很厚实、充满力量。不信你听，那从天而降的雨滴会簌簌在沙地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沙窝儿，随即传出一丝丝滋滋的声响，这是饱饮甘露的天籁之音。
当我站在阳关烽燧前，与千年阳关相互凝望的空儿，伴着时而大、时而小、时而急、时而缓的雨声，忽然想到了王维，当他和朋友在渭水之滨听到渭城朝雨时，心中有了“西出阳关无故人”的伤感，若他能听到这大漠深处滋润心灵的阳关雨声，又该是怎样的一种心境？其实，不论我们身处何地，对雨声的感受何尝不是自己心境的另一种拷贝：“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诗人听到雨声难道不是一种幽怨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诗人听到的雨声难道不是一种浓浓的情意吗？“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诗人听到的雨声难道不是一种期待的喜悦吗？
不过，静心听雨又能够听出心境来，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它依赖于人的修为和阅历,依赖于人的情感和顿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看喜雨润物,看云卷云舒。春花已去，夏意正浓。高楼林立间雨丝如梦，暑气连同浮躁随雨声尽消。
记得有人说过，雨是大自然的眼泪。不知这场夏雨，留给人们的又该是怎样的，一种心灵慰藉呢？（注：文稿图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麻守仕，生态保护者，高级工程师，甘肃省级作家协会会员，敦煌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在省级以上报刊媒体发表作品百余篇，在省级以上学术期刊发表论文20多篇；出版文学专著《走在敦煌边上》和《刻在阳关的印痕》，现主编省级连续性内部资料性出版物《阳关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