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文苑.敦煌】麻守仕|父亲的村庄
来源：甘肃敦煌阳关自然保护区 作者：麻守仕 2023-06-15 15:02:58 浏览：
父亲的村庄，也是我的村庄。
父亲一辈子没离开过村庄，而我却早早离开了村庄，我只能把我的村庄称为父亲的村庄。
父亲的村庄是山村，村庄被裹在两座迤逦起伏的高山之间，我的童年是在这里度过的。记事的时候，村里人口较多。先是联产承包，后不久便分开搞单干。有几个年头是风调雨顺的，村里人的日子过得比较安逸。
每到年关，会有人出面张罗社火，急促的锣鼓声，将年的氛围渲染的很浓重。三天年后，简短的起火仪式，在半山腰的庙前广场举行。后每天傍晚开始，社火会到不同的庄上去玩耍，锣鼓喧天地闹腾一阵后，还要唱几段折子戏。台上唱什么，台下就哼什么，庄上不论大小，谁都能很厚实、地道地吼出几声秦腔。能登台者自然是公认的“把式”，不论其在台上怎样发挥，都一样会得到众人的欢呼。于是乎，众人都比较看重能登台的“能人”。
记得，每次父亲看戏回来，对唱得略出色的后生，都要在我们面前不掩饰地赞扬很久。看着父亲羡慕的眼神，我理解父亲恨铁不成钢感受！但姊妹们都没给父亲露过脸。但我心还是默默下过决心的：等我考上大学了就回到村上登台唱几段秦腔，为父亲争回这口气。
待我上高中时，庄上终于通了电，录音机和电视机相继进了村。待我上大学时，黑白电视机在庄上基本普及，庄户人的心都被电视勾走了。每到年关，村口的戏台逐渐被冷落。社火虽然是要耍耍的，但每年都有例行公事的味道。想起扣人心弦的电视剧，再也没人愿意站在冰天雪地里吼秦腔。每每此时，心里似乎有种愧疚的感觉。
大学毕业后，一路西行至大漠。每到年关，也不再急着要回到父亲的村庄。十多年后，我带着儿子回到父亲的村庄。父亲领着我们在大山里蹒跚，让我吃惊的是，偌大的村庄没剩下几户常驻人家，山坡的庄院有的已成残垣断壁，耕地也大面积退还为林地。父亲说考上学的走了，没考上学的也走了，没有几个人愿意待在山里。父亲还说，这辈子只听说过穷的背井离乡的，那料日子好也要背井离乡的。父亲是指那些去城、镇上买楼房住的庄户人。父亲还把我们带到了庄上的小学。父亲说没有孩子上学了，老师都被安排到别处，六七十年的小学校就这么没了。锈迹斑斑的校门里面满是高过人头的杂草，心里便泛起无可名状的酸楚。
太阳还没有下山，山里的气候已变得异常清爽，我和父亲来到母亲的墓地。母亲已辞世多年，墓地旁的几棵树已枝繁叶茂。父亲说，庄上和他同龄的人已不多了，活着的也大多腿脚不便，蹲到一块儿说句话的机会越来越少，看来他真的是到去见母亲时候了。父亲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我，在这空荡荡的庄上，确已没机会能畅快地吼几声秦腔了。
如今，父亲已经“远行”多年，我的心依旧在漂泊。偶尔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父亲的村庄，但面对隐没在草丛里的父母亲的坟头，才发现与父亲的村庄渐行渐远了。
（文稿图片由秋实拍摄提供）
作者：甘肃敦煌阳关资然保护区 麻守仕